中国社会保障学会养老金分会理事、社会救助分会理事、中国老龄金融分委会理事

  美国密歇根大学访问学者，复旦大学经济学博士，清华大学管理学硕士，山东大学法学学士。长期从事社会保障、养老保险和养老金管理、员工福利与金融理财的研究和实践，具备扎实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市场实践经验。行业经验比较丰富，曾在上海、香港、北京分别就职于：世界金融巨头美国国际集团(AIG)亚太区总部、香港AIAPT亚太区总部、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参与我国企业年金法律和法规的讨论、起草和制定，是中国较早进行养老金相关研究的学者之一。

  Q:路老师求学经历非常的丰富，请问您在求学中对于专业和学校的选择是基于怎样的一个心路历程，有哪些阶段性的感悟？

  A:我个人无论是求学经历还是工作经历相对来讲可能多一些，上课的过程中学生也很好奇。其实我说句非常坦白的话，我并不认为像我这样走这么复杂曲折的路更好，我们那个年代，中学教育可能缺乏关于个人自我认知和职业生涯规划方面的引导，有时候就是误打误撞进入到一个领域。我觉得现在整个的教育体系更完善，同学们可能比较早就慢慢的开始思考自己的职业生涯选择了。

  基于我自己，我一直在追寻的是我内心深处对于自我状态的一种实现。当我发现某一个状态并不是我最想要停留的状态时，我可能会尝试改变。当然这种改变是要付出成本和代价的。当要转换一种职业方向或一个人生轨道，可能都意味着必须接受沉没成本，但没任何一段的经历是没有用的。不过我想如果我早期能够有更好的职业生涯引导和规划的话，人生可能会更加顺畅一些吧。

  A:我本科是山东大学，它的校训是“学无止境，气有浩然”，我们大家可以感觉到山东大学的一种忠君爱国，一种沉稳厚重。到清华大学，清华大学的校训叫做“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我有一个很鲜明的感觉，清华是培育学生的一种使命感。我觉得清华给学生一种非常高的站位和格局，要求学生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崇高的使命感。后来到复旦读博士，复旦的校训是“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复旦所追求的是人在精神层次的一种高度的自由，她讲“自由而无用的灵魂”，所谓的“无用”其实是诞生于西方哲学对于真理的纯粹性的追求。复旦追求培育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精神上的自由，个性的洒脱和自我实现。

  我非常荣幸在这三所各有风格的学校都接受过培养和训练。在我身上可能融合了山东大学的踏实和厚重，忠诚于民族、国家，同时有清华大学的使命感，还有复旦所要求的追求真理、寻求更完善的自我实现。

  Q:老师毕业之后曾经担任过地方政府公务员，也在500强名企工作过一段时间，最后选择来到高校任职，在职业生涯的选择上您有怎样的思考？

  A:我本科毕业就去了地方政府，当时的想法跟现在很多同学的想法差不多，能做公务员蛮好，后来发现这份职业确实很好，但公务员每天大多是常规性工作，我感觉和我的个性不是那么匹配，后来也有进一步求学的愿望，就又考了硕士。

  硕士毕业之后，因为我当时在清华读的与社会保障和养老金相关，就进入了世界500强企业，专门从事养老金管理方面的工作，这期间也受公司的委派去香港工作过一段时间。商业世界非常前沿，活力迸发，强度比较大，其实很适合我的性格。

  后来又读博士，因为山东人对于求学有一种无止境的追求。读完博士之后，我发现基于我博士期间的研究领域和研究深度，能从事于有益于社会改变的政策、社会运行等这些更有价值的研究，我的人生会更有价值和意义，所以最后就选择了来到高校。我这种跳跃说实话其实是有难度的，它意味着你职业前一段的积累要归零，需要比较大的勇气。所以我个人并不建议同学们做这样大跨度的跳跃，其实你可以再一次进行选择一个领域坚持做下去，当然前提是你选择的领域，是你感兴趣并且愿意一生去追寻的道路。假如发现不是很适合的话，我觉得还是要追寻自己的内心，follow up your heart，可能才能够最终寻找自我理想的人生。

  Q:路老师亲身参与了我国企业年金政策的讨论起草和制定，也是我国较早进行养老金相关研究的学者之一。请问老师一项企业年金有关政策，从调研到制定到出台，大概会经过哪些流程，哪一个环节最为关键？

  A:关于企业年金的法律起草，我是2003年底到2004年，在劳动和社会保障部，一边在清华大学学习，一边在基金监督司工作和帮忙。企业年金政策是2004年5月1号出台的，03年底到04年初这段时间正好是集中调研、文件的讨论起草过程，当时我们的祖国只有一个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很明显就只有一个支柱。

  世界银行早就在上世纪90年代就在倡导，在全球人口老龄化大的趋势之下，各个国家必须要构建多支柱的养老保障体系，才能够应对老龄化。我们的祖国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基本养老保险，当时的基本养老保险已然浮现了一些问题，比如缴费率过高，待遇在下降。所以那时候就在考虑企业或者雇主，应该为我们的员工提供除了基本养老保险之外的另外一份养老金，是以为需求引导的。

  首先要做调研摸底，要看我国已经有的第二支柱企业年金的规模分布和管理模式是怎样的。调研摸底情况结束之后，会有一系列、多轮次的专家研讨，有世界银行的养老金部门的专家，还有我们业界的产品和流程的专家，还有涉及到的法律和税务专家。在多轮次专家研讨的基础之上，对于相关的条款和内容起草一个初步的草案，然后再根据这个草案进行各个部门之间的会同协商和讨论，制定具体的条款细节。这样的一个过程是很复杂的，涉及到多部门、甚至是利益主体之间的博弈和协作的关系。

  Q:现在我们的祖国在大力推动养老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制度）的发展，老师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现在养老金的发展现状，以及我们的祖国未来养老第三支柱将如何建设吗？

  A:当我们谈到养老金的发展，其实离不开一个关键的问题——人口。我们整个人类社会的生产方式发生明显的变化了，从原来的农耕时代变成了现代的工业文明，更多的人在城市生活，这些人又在变老，所以养老就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而不单单是家庭问题了。

  我们纵观世界的发展，上个世纪50—70年代，就是全球平均来讲进入到了老龄社会，这个标准是65岁以上人口占到7%。这时养老主要是靠政府主导的第一支柱，因为这时候政府还可以负担的起。

  随着全球人口老龄化进入到深度阶段，这样一个时间段需要唤醒个人的养老责任。中国目前处于刚刚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刚刚提出来要大力建设第三支柱，发展个人养老金，试点也做了一些，是从保险产品开始切入的。从2021年年底我们中央提出来要发展个人养老金，我们个人养老金时代已经到来了，接下来其他部门，包括银行的养老理财，基金行业的养老目标基金，还有专门以养老为目标的信托产品等等一系列产品都会推出来，我想接下来中国会形成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都蒸蒸日上的局面。

  Q:2022年1月国务院部署实施养老金全国统筹制度，以期从制度上解决基金发展不平衡的结构性问题，老师对于这一制度的出台有怎样的看法?

  A:全国统筹是我的研究领域，事实上中国决定养老金全国统筹，主要是针对中国社会人口老化和人口迁移的两大问题。年轻的人口都会流动，经济欠发达的地区年轻人都走了，同时人口又老化了，所以就会导致地区之间人口结构的不平衡，从而出现中国地区间养老负担不均衡的问题，有一部分省份养老金入不敷出了。全国统筹希望可以在全国层次调盈补缺，来达成全国各省份之间养老金的可持续发放。

  这里边还有一些具体细节的问题要来考虑，才可能正真的保证全国统筹的政策实施更有效。比如说要构建激励相容的政策，鼓励地方政府愿意去尽最大努力做基金的征缴，也愿意尽最大的监管义务去监管提前退休等等违反相关规定的行为，这样才可以保证中央的政策在地方的执行是有效的。

  Q:很多同学们表示路老师的课堂会将很复杂的理论知识转化成深入浅出的知识来启发大家思考，并且会紧跟时事，大家认为老师的课堂非常“接地气”，老师这样一种很接地气的授课风格是如何逐渐形成的呢？

  A:我一直是这样做的，可能和我的经历有关，我本身就不是一个纯书斋派的学者，我们的学问是要能够指导改良我们的社会的，所以我希望我的学生，这个理论学懂了，并且能用来指导他，至少能够理解我们的社会。尽管学生还没有过多的社会经验，但是通过理论的学习可以对社会有或多或少的体验和理解，并尝试用理论的视角和更为专业的眼光来分析所在的社会，对认知这个社会和对个人的成长成熟更有帮助，这也是我始终致力于做的事情。

  Q:老师的课堂有很多创新的举措，尤其是老师之前在《社会保障基金管理》这门课为每个小组提供100元的创业资金，让同学们自己来来投资。老师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同学们最后的投资成果？以及老师是怎样想出的这样的举措？

  A:我这个小实验做的还是挺成功的，学生特别happy，因为都赚到钱了。《社会保障基金管理》这门课虽然是一门选修课，但是我希望能够通过这门课打开同学们投资的眼光和财商的培养。

  我当时分了6个小组，每个小组提供100块钱的创业基金。我说好赔了算路老师的，你们投资赚的要按照比例给我分红。根据上课讲的投资的理念，去配置投资资产，两周会有一次小组投资进展的汇报。因为同学们投钱了，所以他会关注市场的变化。我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一种途径引导同学们关注我们的生活当中哪些行业是国家重点发展的，哪些行业是未来更有潜力的，哪些行业可以给你带来基金投资的收益，这样的一个过程当中同学们会非常灵活地运用到上课所讲的投资相关知识，也能够开始深入观察和沉浸到我们的真实的生活当中。

  2020年那一年行情比较好，我们的6个投资小组全部赚钱了，平均的投资收益率是百分之十六点几，最高的达到36%。

  Q:现在“内卷”、“躺平”概念很热，老师怎么样看待这种无效的内卷和躺平这些社会心态？

  A:我们应该站在更宏大的格局角度来看这样的一个问题。我觉得“内卷”其实是我们社会发展到一个转型期，缺乏更多的机会，从而我们只可以在现有的有限的资源和机会当中来竞争。当我们的社会蓬勃向上，更多的机会不断涌现，在任何领域都需要大量人才的时候，我们就会感觉到有无限的机会，不会感觉到内卷。

  我觉得我们的年轻人虽然可能被迫内卷，但是要看清楚内卷问题的根源。将来你要做的事情不是在有限资源当中去抢一块，而是你要有能力去开辟新的天地，去创造新的领域。我想内卷问题的解决只可以通过我们不断的创新发展，所以我觉得年轻人要有开拓新天地的胸襟和志向。

  关于躺平我是不太赞同的，可以暂时躺平一下，但要起来。每个人都会累，我们年轻人也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不然你总会对自己失望，该休息休息，但休息是为越来越好的实现自身人生的目标和理想。所以我觉得内卷和躺平其实都是我们在现在这种社会转型期当中大家所被迫面临的一种状态，我们要避免内卷和躺平，但避免不是逃避，而是想办法去奋勇向前，去创造更多的机会。

  Q:老师在2021级新生开学典礼上引用“桐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做为对学生的寄语，让人印象非常深刻。今天老师对学们有怎样的寄语呢？

  A:我想有这三句话。第一坚定坚持，持续努力。人生的道路是很长的，同学们往往一毕业就看谁找了什么工作，谁年薪多少，我觉得不要用这么短浅的眼光。前面的积累和积蓄是为后边的迸发和发展。第二自信自强，悦纳自己。不要对自己有过度苛刻的要求，要知道你们已经足够优秀了，在自己能力范围以内，持续坚持地努力，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来应对更多的挑战，达到自己合理的生活高峰就很棒了。第三是开阔包容，眼界宽阔。同学们未来面对的社会更复杂更丰富，有一些甚至不那么美好，我觉得我们的同学们应该具有这样的一种心理上的准备，要有开阔和包容的眼界。